高冷景

【阴阳师/连虫】化形

夜间下了一场大雨。早晨醒来时，雨才刚停，路面的湿迹未干，道路两旁的草木叶面上仍挂着晶莹的雨滴，绿意盎然。此刻的神社里还没有信徒前来参拜，一目连走在山间新修建好的石板路上，每走过一处，必有一阵清风相随身后。

鸟鸣声不绝，婉转的声音回荡在空山中。山上的鸟儿对一目连都不陌生，这位年轻的风神大人，时常将人们献上的供品喂给饥肠辘辘的鸟儿们。接受神明庇佑的可不仅仅只有人类。凡是微风吹过的地方，都在他的守护之下。

在山中巡视过一圈之后，一目连回到神社。可神社里仿佛出现了什么异动，走近了，看见许多人慌慌张张地从神社里逃出来。“有妖怪！”他们高声叫喊道。

一目连心下一紧，力量涌至手心，周身的空气加速流动，形成急速的旋风。身后的龙也跟着变得警惕，时刻做好进攻的准备。

人群逃的逃散的散，大殿中已空无一人。一目连跨入殿内，左右寻找，却没有找到人们口中的妖怪。殿内的设施也没有遭到损毁，看不出恶妖来过的痕迹。

在哪里？一目连心生疑惑。真是一只狡猾的妖怪，不仅没有留下足迹，甚至知道收敛起身边的妖气。可它还是没能完全将自己隐匿起来，空气中仍残留着丝丝妖怪的气息，一目连循着这妖异的气息，在角落处找到了它。

怪物蜷缩在黑暗中，外壳上沾满了烂泥，脚下积了一滩污水。直到看见它，一目连才知这稀薄的妖气并非刻意隐藏，而是它本就这样微弱。一目连站在它身后，妖怪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身，只是更努力地向墙根靠拢，不敢与神明大人正面交锋。

“刚化成人形？”一目连问。

妖怪犹豫了好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是路过，想、想来避避雨。”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听得出是十分害怕。

看来，只是一只初化形的小妖怪罢了。

“角落湿冷，你不妨来檐下站站，让山风吹干身上的雨水。”

不仅没有被驱逐，甚至得到神明大人的招待，这实在太令人意外。小妖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缩在角落，半天也没有反应，一目连以为她是没有听见，遂又重复一遍。没有听错！小妖激动不已。她走向一目连，心中虽然担心自己样貌丑陋是否会让他反感，但更多的，是莫名地相信这位大人一定不是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

“你叫什么名字？”

“虫师。”

走到光亮处，一目连才看清了她的全貌。虫师是飞蛾化形而成，只是妖力不够，想变作人形却没能变完全，只有着身体手脚这样一个大概的形体，连五官都不分明。半人半虫的外貌，确实容易吓到人类。

见一目连总是看着她，虫师顿时有些紧张。“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十分丑陋。”

一目连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恰好有一阵清风吹来，见他微笑否认，虫师仿佛觉得这阵风直吹进了心里，将萦绕心头多日的阴霾一并吹散。

“我只是好奇，”一目连道，“明明妖力尚浅，还没到能化人形的地步，为何这样着急？”

“因为想早一些在人世间生活！”虫师快语答道。“我很喜欢人间的生活，做飞蛾时就已憧憬了许久，后来慢慢积攒了些妖力，就向大妖怪们讨教如何化形。只是......”

“只是为时尚早。”一目连替她把话补完。

“是。”虫师沮丧地垂下了头，一低头便看见自己毛绒绒的虫身，心情更是低落。明明已经修炼很久了，修炼的时候也很认真，为何还是不能成功地化作人形呢？好想变得美丽，就像身边的这位大人一样。

“不要着急。”一目连温和地说道，“修成人形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此之前，你得学会忍耐。”

忍耐吗？虫师细细品味这两个字背后的意思，忽又听他说道：

“你若是愿意，可以留在我的神社里继续修行。这里灵力充足，或许，能助你早几日修得人形。”

虫师喜不自禁，连声说着“感谢”。只是一目连所言的“忍耐”，她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她会一直琢磨下去。在神社里，在虫茧中。后来她才渐渐了解到，任何美好的事物，都需要等，需要忍耐。比如一个美丽的形貌，比如一个久别后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