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景

【MH/JR】关于告白的二三事（下）

9.

次日，希卡普醒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坐在图书室的地上，浑身酸痛，大腿上各位沉重。他推推趴在他身上的人，“醒醒梅莉达，门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雨应该是在凌晨时停的。昨夜的降雨为校园带来了几分春色，路旁的大树乌黑的枝桠上冒出点点绿意，草坪则像是经过了一番冲洗，现出干净而崭新的青。学生赶去上课的高峰时段已经过去了，希卡普和梅莉达走在路上，路的另一侧偶尔会迎面瞧见几个陌生的校友。目光在空中交汇，然后又默契地一起移开，希卡普看着他们脸上羡慕嫉妒恨的神情，暗中思忖是不是把他和梅莉达误认成了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容在脸上漾开，步伐也变得轻快。

“你在笑什么？”

“没、没什么！”

说说笑笑地走了一路，希卡普将梅莉达一直送到了宿舍门口。正当他准备敲门时，梅莉达掏出钥匙示意他让开，然而门外的动静传到了门里，门猛地被拉开，一个平底锅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到了希卡普眼前。

“说，你这混蛋昨晚把梅莉达带到哪去了！”乐佩堵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平底锅气势汹汹地直指希卡普。“还有你，我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她撇着嘴，对梅莉达也感到同样的不满。

梅莉达忙按下乐佩拿着平底锅的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被困在图书馆里了。对吧？希卡普？”

希卡普惊魂未定，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这两人，更可疑了。

但是不管那么多啦，看梅莉达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就足够啦。最后乐佩狠狠地瞪了希卡普一眼，趿着拖鞋回厨房，去把平底锅放回柜子里。

“那，再见啦？”梅莉达歪着头。

“啊，再见！”希卡普回答。

他把梅莉达的东西递还给她，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果然，她还靠在门口，见希卡普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回去好好补觉。”

“嗯。”

“被子盖好，多穿衣服。你昨晚那样睡了一夜，小心会感冒。”

“我知道。”

“还有……多喝热水。”

梅莉达忍不住低头一笑，但她很快捋了下头发作掩饰，抬头煞有其事地点头。

希卡普再也憋不出其他的话，他飞也似的逃离。这可真是太丢人了，他想，明明是想表达一下关心，但是想了半天，还是只会干巴巴的一句“多喝热水”。屋漏偏逢连夜雨。雨又开始下了，希卡普把书包挡在头上，然而这在越大越大的雨势中根本无济于事。希卡普在雨幕中飞奔。

当希卡普无精打采地出现在宿舍门口时，睡眼朦胧的杰克瞬间清醒。他目睹着希卡普像行尸走肉一般放下背包，一件一件脱掉湿透的衣服，最后倒在了床上。

“你怎么了？你昨晚去哪了？梅莉达和你在一起吗？你们俩做什么了？我和乐佩担心了你们一晚上！”

杰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希卡普统统觉得没劲回答。他用被子蒙住头，被子外露出的手挥了挥，示意杰克闭嘴。

希卡普这是怎么了？

杰克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幕又一幕惊人的画面，他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梅莉达、梅莉达这个恶魔！她昨晚到底对希卡普做了什么！

太过分了！杰克拿起手机在通讯录中寻找梅莉达的名字，他要替好兄弟发出声讨。电话拨出去了，等待那个恶魔接听时，听到了希卡普有气无力的声音。

“体温计在哪……”

杰克飞奔到希卡普床前，只见他的脸因发烧而变得潮红。体温计在哪？杰克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乱翻。偏偏这时刚刚拨出的电话接通了，手机里传来梅莉达慵懒的声音。

“杰克，打我电话干嘛？”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杰克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但是现在他生病了，你必须对他负责！”

10.

叮嘱着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了的人，却先一步躺倒。接到电话后的梅莉达拿起一把伞就冲出了宿舍。她行色匆匆地走过刚刚希卡普走过的路，水洼中曾倒映过希卡普的影子现在又映出了她。梅莉达的内心被愧疚感充斥，为什么没有发现他脸上的倦色？为什么忘记在他出门前递给他一把伞？比起杰克从二楼跳下来也毫发无损的特殊体质，希卡普实在是弱了许多。

斜雨打湿了头发，鞋袜渐渐变得潮湿，然而梅莉达顾不上这些，她只想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希卡普现在怎么样了呢？这是她唯一关心的问题。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也许收到了什么信息了吧，可是梅莉达的眼中只有前方。

可当她来到门前时，开门的杰克却吃了一惊。“你没看信息吗？”

梅莉达打开手机，最新的一条短信来自杰克：“看错了，希卡普没病。”

这家伙！

梅莉达没好气地吼了声“让开”，推开他就往里走。这是她第一次来希卡普和杰克的住处，房间还算整齐，这一定不是杰克的功劳。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希卡普，他朝梅莉达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正撑起身打算坐起来。

梅莉达按住了他，“好好休息。”

希卡普听话地躺了回去。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梅莉达不说话是因为刚刚希卡普起身时她看见了他背心掩盖下的胸肌，而希卡普不说话则是因为他知道梅莉达看见了什么。

也不赖嘛！梅莉达偷偷地想，红晕泛上脸蛋。

“喂，怎么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有杰克一头雾水。他以为这两人会有说不完的话要讲，但是两人齐齐一言不发，连对视都没有，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他和乐佩之间可不是这样的，他们总能就一件事引出无数的讨论，说话时，他会望着乐佩，乐佩也是如此，在对方的眼睛里，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要不，我把乐佩叫来，我们可以玩飞行棋！”杰克提议。

诶诶诶，梅莉达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或者，打扑克也行啊？”

“收起你那离谱的想法，杰克！”梅莉达斥道，“你没看见希卡普现在的样子吗？”

“我没事……”希卡普说道。

“对，他没事——”

“闭嘴！”

“他真的没事！”

“那是谁让我来的？”

“那是个失误。判断错误，嗯，一个小失误。”

梅莉达不想再听杰克的胡说八道，她转头询问希卡普的感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真的没事。”希卡普认真地回答，“刚回来时淋了雨有点头晕。我拿体温计量过了，没事的。”

梅莉达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需要什么吗？”

“需要安稳的睡眠，”杰克插嘴，“很遗憾，梦境被某个蛮不讲理的女魔头给打破了。”

看起来，是梅莉达的到来把正在熟睡的希卡普吵醒了。

“切。”梅莉达小小声嘀咕。她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走了。杰克，你照顾好——嗯？”

右手被拉住。“我不想睡了，再聊会吧。”

他的手好温暖。在雨中一路走来，冷风仿佛将全身的热量都带走。冰凉的手指被他温热的手掌裹住，热流从指尖顺着血液源源不断地传递。他拉住梅莉达的手，就这样微笑地看着她，绿眼睛闪闪发亮，带着几分孩子气，任性地要求梅莉达不许走。

好吧，那就不走吧。

梅莉达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11.

距离被锁在图书馆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也许是龙类小百科的整理到了尾声的缘故，这一周里梅莉达和希卡普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即使在校园里不期而遇，也是打个招呼后立即分开，走各自的路。也不是不想见，恰恰相反，不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会忍不住去想对方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可是每当真正见面的时候，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在沉闷的气氛中告别。

这是怎么了呢？

“你喜欢他。”当梅莉达把自己的烦恼一五一十地告诉乐佩后，乐佩给出了笃定的回答。“并且，我觉得希卡普他也喜欢你。”她补充。

“怎么可能！”梅莉达连连摆手极力否认。她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许多与希卡普共处的片段，她想起来希卡普看她的眼神。那就是喜欢的眼神吗？她感到迷惑。

“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让杰克去问问希卡普怎么想的。”乐佩说着就要去拿手机。梅莉达手疾眼快地一把抢过来，“不行！”她喊道，“不能直接这样问！”

“那换个方式？比如，希卡普你有喜欢的人吗，之类的？”

“我还是觉得不行。”

“唔，那就问问他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这个问题在男生之间算是很平常的话题。”

行吧。梅莉达点了点头。

乐佩拔掉充电线，带着手机坐到了梅莉达跟前，她给杰克发送指令：

“去问问希卡普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录音发回来哟！么！”

消息发出去了，两人一起等待着回音。

“你们之间聊天都会这样吗？‘么’？”梅莉达忍不住问。

乐佩点头，笑得一脸甜蜜。

“你和杰克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怎么，终于想起了关心我？”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啊。”梅莉达有点心虚，口是心非地说。和乐佩说的一样，她确实是刚刚一瞬间想起自己该关心一下闺蜜的感情状况——虽然肯定是没问题的。

“自从那天我们四个见过面之后，你们就一直走的很近。有时晚上我和杰克想约你们一起去看最新的电影，你总是说着抱歉啦今晚有事就出门了。我们也曾在图书馆看见过你们，你们坐在靠窗那里，桌子上摊着一堆书，有说有笑的。杰克那个傻瓜，还以为是希卡普是想通过你找个女朋友。上帝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希卡普喜欢你。他大概以为你是永远不会恋爱吧。真是个笨蛋啊。”

梅莉达低头抿嘴一笑，但很快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再也不能那样无忧无虑地谈笑了。彼此心中似乎都有了些什么，但是谁也没有说出来。无法确定对方的想法。太亲密不适合，太冷淡也不适合，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是朋友而已，而内心深处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呼喊不仅如此。

“来了！”乐佩惊呼。

梅莉达紧张地看她点开语音，两人各执耳机的一端，屏息静听。

耳机中传来杰克的声音。

“希卡普，话说，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孩子比较可爱呢？”

一片寂静后，梅莉达等到了希卡普的回答。

“大概，就像梅莉达那样的吧。”

嘭。

一朵烟花在梅莉达心中炸开。

12.

“我喜欢你。”

太普通了，划掉。

“你笑起来很好看。”

这种句子肯定好多人用过了，继续划掉。

“在一起吧。”

毫无亮点，划掉划掉全部划掉。

希卡普扔掉笔疲累地趴在桌子上，原本是在打算出门前准备一份告白的草稿，然而仅仅是第一句，就已经难倒了他。努力想象，梅莉达正站在面前，他镇定帅气地说完这世间最真诚最动听的告白，然后，他们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可是邀请已经发出去了啊。“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没什么事的话，来咖啡馆坐坐？我有话想对你说。”

正常人都会明白要说的是什么。

希卡普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不能再磨蹭下去了，离约定的时间没有多久了。乐佩和杰克在昨天就已经替他调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乐佩一脸骄傲地说你放心，梅莉达一定会喜欢你这身。桌子上的苹果派还冒着香气，也一起带上，听杰克说，这是她绝不会拒绝的美味。

走出大楼，阳光洒在了脸上。这是一个久违的晴天，希卡普抬头，只见晴空万里。呼吸着带有阳光味道的空气，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希卡普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看见了那栋雄伟的建筑。图书馆是希卡普在这所学校里最喜欢的地方。咖啡馆位于一楼，那是他和梅莉达今天约定的地点。可他现在更想去一楼看看，去看看那个靠窗的位置。他们曾在那里度过许多和谐快乐的时光，希卡普忘不了她了解到新的龙类知识时脸上的欢喜雀跃之情。她总是热情满满，对龙充满了兴趣，寻常人不会多看一眼的破旧书籍，在她手里却是稀世珍宝。还有负一楼，那也是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命运使他们借了同一本书，因一张小相片而相识。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里，红发小人依偎在怀里，希卡普环抱着她入眠。

“希卡普，毕业后，我想回去。”她曾这样说。

“好啊，陪你一起，去挖泥巴。”希卡普笑言。

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兴趣，更像是毕生的追求。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在看着对方的眼睛时，仿佛在瞳孔中能窥见自己的另一个灵魂。一起走路时，他们步调相同；坐在图书馆里讨论时，他们思维一致；就连和杰克乐佩一起玩飞行棋时，也能频频掷出相同的点数。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两个当事人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希卡普趴在咖啡馆的窗台上悄悄往里面探视，他不敢直接走进去，于是半蹲着，只露出个半个头向里面窥视。再等等，等她来了，自己做好准备了，再大跨步地走进去，如同战胜的将军归来一样。视野中的遮挡物太多，他不得不一边移动一边往里看。

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里面的情形，突然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希卡普一惊，扭头一看，呀，是她！

梅莉达！

她和自己同样的姿势，趴在窗外。一头红发用一根发带绑起，扎了个蝴蝶结。

两人立马站直，尴尬地无法直视对方。很显然在这个时刻他们的思路再一次出奇地一致。

“今天天气，挺好的。”沉默良久，希卡普开口。

“挺好的，挺好。”梅莉达连连点头，重复道。

再次陷入了沉默。

“咳。你信息里说，有话要和我说？”

“啊！对！是这样的。”

“那你说吧，我听着！”

梅莉达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小圆脸笑的灿烂。可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希卡普的声音。

“这样不好，希卡普。”她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找到了夜煞的最新消息！”

她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不是这样的，梅莉达。”希卡普想起了他今天的目的。可是看着梅莉达期待的眼神，他感到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希卡普忙打开看，屏幕上是杰克发来的信息：“哦希卡普！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希卡普抬头，在墙角捕捉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混蛋！明明自己也是没勇气说出“喜欢”二字的！偏他就有弄巧成拙的好运气。

不能输给他。希卡普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你。”

梅莉达的脸红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

梅莉达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在一起吧！”

梅莉达边摇头边往后退，她觉得此刻像在做梦。希卡普居然真的和自己告白了！在脑海中幻想过多次的场景居然真的发生了！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梅莉达慌了阵脚，乐佩在哪，她在哪？梅莉达撒腿就跑。

没跑几步，她想起了乐佩被告白那天的对话。于是她转头跑回希卡普面前。

“听着希卡普，”她气势汹汹地说，“我也喜欢你。”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