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邪恶杂食人
【阴阳师/匣百】无因之泪［2］
一切都结束了。
这场偷袭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父亲不在身边，两只小狐妖便如那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起初他们还想反抗，哥哥把妹妹护在身后，召出狐火去攻击入侵者。可他毕竟年纪太小，浅紫的火焰只闪烁了片刻，便彻底熄灭。听见兄妹俩凄切的哭声，百目鬼不为所动。怪只怪你们的父亲太过溺爱，没有好好地教你们使用妖术。弱肉强食是这世间的规则。这两双漂亮的眼睛，今后就不再属于你们了。
屋子里是一片狼藉。破碎的手镯沾上了血污，碎块散落一地。碎了便是碎了，再无拼合的可能。两只小妖怪横卧在檐下，尸体已经逐渐冰冷，妹妹的脸上泪痕未干，满是惊惧，而哥哥则大大地睁着眼睛。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只恨自己还是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好妹妹。
真是无用。百目鬼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这双眼睛，以后就让我来保管吧。
同行的人皆已离开，百目鬼却不着急。她把眼珠置于掌上，含笑欣赏着。忽然耳边响起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眼中清晰地出现一幕幕过往的场景。这绝不是此处发生的事。百目鬼惊讶地看见，面容冷峻的男子忽然变化成温柔的女子面容。他轻声哼唱着歌谣，在他的安抚下，婴孩的哭声渐止。一幕幕画面飞速在百目鬼面前闪过，原来玉藻前销声匿迹的几年，都躲藏在此处养育儿女。想必眼前所见，应该就是羽衣和爱花生前曾目睹过的景象了。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常，百目鬼发出一声冷笑，不住地鄙夷，传闻中的大妖怪玉藻前，竟是这般的胸无大志。可话虽这么说，心头却升腾起几分酸涩。
两只小狐狸的记忆已经知晓了大半。百目鬼回过神，当视线收回到眼前时，才发现这个院落里已只剩下了她一人。羽衣爱花已死，任务已经完成，也就没有再留下的道理。同伴什么的，不过是临时集结的杀手同盟罢了。百目鬼立在檐下，形单影只，想起欢声笑语曾充盈在这个院子里——而今却静得连樱花飘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很静。一片死寂中，忽然从里屋里传来一声响动。百目鬼提步要走，听到这声音又停了下来。是什么？她变得警惕起来。
蹑手蹑脚往回走，将自己的身形隐蔽在门后。几只眼睛悄无声息地探过去，察看里面的情形。
是一个人形的玩偶，她眼中迷茫的眼神告诉百目鬼她甚至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努力地搬动着自己僵硬的四肢，一步一踉跄地向死去的兄妹俩走去。
百目鬼松了口气，看来只是一只刚成妖不久的小妖怪，妖力微薄。百目鬼猜测她应该是爱花的玩偶，沾染了主人的妖气，这才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成为妖怪。
这一次的命令，是趁玉藻前离家时，将家中的活物一应消灭。因此不光是狐妖兄妹俩，连他们养的小狗，和看家护院的几只青蛙，也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可是现在百目鬼的跟前分明出现了一个漏网之鱼，她跌跌撞撞地出现，伏在爱花的胸口，正在疑惑主人为何沉睡不醒。
需要告诉她你的主人已经死掉了吗？不，这是什么愚蠢的念头！百目鬼嫌恶地摇了摇头，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立即将她消灭。
这不是件难事，可百目鬼却迟迟动不了手。她躲在门后窥视了许久。少女不明白主人已经死去，还在试图将她唤醒，还想要和小主人一起玩耍。她把梳子塞进爱花的手中，希望主人能给她梳理头发。可她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无论怎样的呼喊，摇晃身体，爱花已经死了，不会再为她梳妆打扮了。她低声唱起了童谣，是爱花最喜欢听的那一首。少女的声音婉转动听，百目鬼不知不觉间竟听得痴迷。
放过她吧。
反正源家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心头忽然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百目鬼一惊，而后开始颇自嘲地想，她是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是何时有了一副慈善心肠。她狠了狠心，抽出腰间那柄锋利的短刀，向少女走去。
见有人来，少女的歌声停住了。她抬头，望向来人。
“你是谁？”
“与你无关。”百目鬼举起了刀，却始终无法刺下去。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天真烂漫，让人心生无限怜爱。“我知道，你是来陪我玩的。”
“你在胡说什么！”百目鬼气道。我是来杀你的，你这蠢货。
“我们可以一起玩哦！”少女拉起爱花冰冷的手，“你想玩些什么呢？”
“她不会再和你一起玩了。”
“为什么！”少女大惊，松开了爱花的手，那只手无力地垂下。“你骗人！爱花最喜欢我了！”
“她死了，”百目鬼说，“她已经死了。”
“死了？那是什么意思？”她不解。
这该怎么向她解释？百目鬼想了一会，才缓缓地说：“就是永远地离开你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也再不会陪你玩。”
“这样啊….”少女低垂下眸子，眉头微蹙，细细地想百目鬼说的是什么意思。忽然她一喜，“那，我还是爱花最喜欢的玩偶吧！”
百目鬼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说了个“是”。
“那这样算什么呢？他们不是走了吗？”少女指了指地上两具小小的尸体。
“这是他们的身体，是他们走的时候忘记带走的东西。”百目鬼答。
“既然忘记带走了，那可以归我吗？”她憧憬地问。
百目鬼诧异，“你要这干嘛？”
“我喜欢羽衣，也喜欢爱花。我喜欢的东西，都会藏在匣子里。”少女认真地说，“所以，我被叫做匣中少女。你呢？”
“百目鬼。我叫百目鬼。是的，如你所想，我有一百只眼睛。关于这些眼睛的故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你跟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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