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景

【阴阳师/灯刀】逆流 5

（前文可戳合集。）
 

妖刀姬盘腿坐在地毯上，当她把电子阅览器与自己连接的一瞬间，大量的信息倾泻入脑海，如百流入川一般。一阵轻微的战栗后，她平息下来，了解了她沉睡的这六年间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战争，陷入绝境的人类，和浴火重生的世间。关于外星生命的探索，早在她和青行灯出生那个年代就已开始，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二十多年后，那些长相丑陋的怪物会攻入大气层，用这种残暴的形式推进两种文明间的交流。它们从天而降，无差别地杀戮，将地面上毫无防备的人类杀得溃不成军。

 

然而这样的劲敌，却在战斗即将全面胜利之时狼狈撤退。濒临灭绝的人类重获生机，幸存者聚集在孤城内，开始了新的生活。怀着最为朴素的心愿，他们把这里命名为“平安京”——只求平安。

 

“这就是人类啊，”在妖刀姬接收到的采访视频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普通市民对着镜头抿嘴一笑，笑得像只千年的狐狸，“总是能忘记灾难，迅速地振作起来。”

 

她渐渐收了笑容，像是沉思一番，又补充道，“这也算是人类可爱的地方呢。”大概是见到了记者惶惑的神情，她再次绽开笑颜，“开玩笑的。”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这位女士的背后正走过游行欢呼的民众，其中一人身穿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笑着喊口号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她应该是看见了那对情不自禁吻在一起的年轻人，所以她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但也只是一眼，很快她就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嘴唇紧闭，笑意尽失。赶走入侵者的欣喜，在绝境中获生的幸运，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沉默着走出了镜头。

 

而手捧阅览器的妖刀姬也是同样的沉默。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事？那本该是与阿灯患难与共的六年，可她却先走一步，留阿灯一人在生死线上挣扎。妖刀姬不难想象，那几年里是怎样绝望的情形。死亡像空气一般无处不在，谁也不知道云后会飞来几只嚎叫着的怪物，亲人和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在强大的外星文明面前，每一个人的生存几率都是微乎其微。在最黑暗的时候，像浓稠的寂夜，看不到一线曙光。

 

令妖刀姬感到骄傲的是，青行灯是意志坚定的反抗者。虽然现有的外界资料中查不到她的具体信息，但妖刀姬清楚地记得，她从大楼中走出，与青行灯一同，走进磅礴大雨中。冰冷的雨水使气温骤然下降，仿佛要带走世间所有的温暖。那栋楼与新闻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是集各类尖端科技实验室于一地的实验基地。妖刀姬不难猜想青行灯的秘密工作是什么，毕竟她从前就是那么优秀，政府没有浪费这份天赋的理由。击退这样难缠的敌人，一定少不了后方的技术支持。

 

但妖刀姬依然难过。她既没有分担过科研的艰苦，也没能分享战胜的喜悦。她回来得太晚，也太勉强，甚至没有一个正当的身份，走到阳光底下奔跑或拥抱。

 

毫无疑问青行灯软禁了她。出于善意，以及迫不得已。

 

妖刀姬叹了一口气，走到镜子前，打量起自己的身体。堪称完美，她在心里想。虽然当年的计划只是制造出与人类相近的躯体，但青行灯没有满足于此。她加强了许多地方，不仅仅是......那些地方。

 

手臂灵活而有力，大腿和小腿的弹跳力也异于常人。皮肤可以迅速地升至高温，也可以瞬间降至零度，将手边的空气冻成冰晶。妖刀姬的手掌贴上心脏的位置，在那里能感受到能源转换器的搏动。虽然不需要进食来维持生命，但青行灯还是贴心地置入了味觉系统，她的厨艺一般，但烘焙却是一把好手。妖刀姬将曲奇饼干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嗯，是熟悉的味道。

 

是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更强。

 

也许人类还没有开明到能够接受人造的身体。妖刀姬遗憾地想。肾脏坏了可以换上别人的，腿脚断了可以接上义肢。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换掉一整个身体呢？

 

明明自己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却因为这样可笑的偏见，被困在这里，失去自由。连出门去接阿灯都不可以！

 

妖刀姬越想越愤怒，无名之火不知从何处燃起，火焰舔舐着妖刀姬的理智，让她的大脑开始升温。“他们没有权利限制你，”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为什么要屈服于在那些普通人的手底下，为什么要按着他们的规则来进行游戏？”是的，明明自己有着不弱于任何人的力量啊！“力量......力量......你的力量......为什么不用这力量搏一搏，来让每个人闭嘴呢？”

 

随着心底声音的喃喃低语，妖刀姬的瞳孔变成一条危险的细线。

 

不，这已经足够了。能够超脱出生死的轮回，从三途河川回来再陪一陪阿灯，这就已经很好了。

 

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念头蹦了出来。同时想起的还有青行灯那双饱含爱意的眼眸。

她的眼睛里是蓝色的海。平静，温柔。

 

妖刀姬顿时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发现，手中的玻璃水杯不知何时被捏成了一堆玻璃渣。晶莹的玻璃碎片刺进了手掌之中，显然已经是刚才的事，只是现在才隐隐传来痛觉。妖刀姬看着掌中渗出的鲜红，不由得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