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景

【阴阳师/灯刀】逆流 7

（前文可戳合集）

上午的会议冗长而无聊。资料被上传到每个人的屏幕上，地图上画着红圈的区域，就是无人机勘测到生命迹象的地点。最早发现这一信号的科学家欣喜若狂，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上层，然而救援工作却不似他想象中那样进展顺利。这其中最大的阻力，竟是来自人民们信任且依赖着的联盟政府。

 

这些面色沉重的中年人，条理清晰地列出了种种理由去反对这一计划。他们说，这微弱的信号也许是机器的运行不稳，在没有很高可能性的保证下，不值得为此一试；他们说，当下城内的生存状况尚未安定，若此时再抽调人力去城外，恐怕会导致两边同时垮掉；他们说，敌人狡猾，看似撤退，实则可能还埋伏在外面，那个信号是诱饵......他们说，够了，你们只需要服从命令，这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

 

青行灯用纸质资料遮住脸冷冷一笑。一群道貌岸然的胆小鬼，她心想。

 

科学家据理力争，他声嘶力竭地重申，那里也许还有人活着，他们在等待救援。真正赞同他的大概只有青行灯一人，可惜她只是象征性地出席，话语权等同于无，帮不上什么忙。对于也许还活在城外废墟中的同胞们，她感到同情，于是看向掌权者的眼光中越来越多地带上了厌恶的情绪，她讨厌这些不作为的人。

 

会议朝着计划作废的方向进行。最终，科学家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会议室里人挨个起身离席。青行灯是最后一个走的人，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你有什么亲人吗？”那个失意的家伙突然在青行灯的身后问道。

 

青行灯都快要走出会议室了，听到他的问话脚步一滞，转过身来。

 

“没有。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是吗......”科学家取下了眼镜，像是很疲惫一样，揉捏着眉间的鼻梁骨，“我有一个妻子。前不久，那些怪东西还在天上乱飞的时候，我和她失散了。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当时我们就在这里，”科学家戳了戳屏幕上的红圈，“我们被人群冲开，后来我还活着，却再也没找到过她。”

 

后来的事，不用说也能猜到。青行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折回去，再次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青行灯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会议室里一眼。男人趴在桌上，肩膀不住地抖动，把他的泪与悲伤压抑在臂弯之中。

 

临近电梯间的时候，发现小助理已经站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她“咦”了一声，看着青行灯的眼神变得奇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天井下点了点头，“有东西。你的表情和平常不太一样。”

 

青行灯压抑已久的心情被她逗得逐渐舒朗。“哦？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就像这样——”

 

天井下拼命地翻着白眼，鼻孔里出着粗气，两片嘴唇撅得高高的。青行灯忍笑去扭她的脸，“我有这么不耐烦吗？”

 

“你有。”天井下笃定地回答。“但是明晚，你可千万不能摆出这张臭脸。”小丫头义正言辞地教训道。

 

明晚？青行灯懒懒地想，想起那封被扔进垃圾桶的精美邀请函。

 

“说过了不去，你帮我推掉。”

 

“不行，你必须去。”天井下气哼哼地，为遇上这样一位任性的上司而头疼，“国防部长点名要你去的，你躲不掉的。”

 

青行灯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认输。

 

“更何况......”天井下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我听说有不少公子哥都想趁这个机会请你喝酒呢！”

 

毫无疑问地，她的头顶再次受到了文件夹攻击。这位任性的老板在欺负完小助理之后扬了扬手，告诉她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了。当天井下问起原因时，她回头灿烂地一笑，“得花时间好好地挑一条裙子啊！”

 

青行灯没有撒谎。只不过，她当然不是一个人来挑裙子。

 

当她回到家时，妖刀姬正在书房里津津有味地翻着一本笔记。在那上面涂涂改改地写着的，是一出荒诞的话剧。青行灯有着写剧本的业余爱好，这一点除了妖刀姬，大概没有人知道。毕竟成年后的她实在是太忙了，只能偶尔在某个休息日里，安静地窝在书房里将在脑中积攒了很久的剧情写成文字。妖刀姬面带微笑读着剧中人物的种种怪异行为，直到青行灯的胳膊将她圈了起来。

 

“怎么样，写得还可以吧？”

 

“比起你第一次拿给我看的校园青春文学，这个进步了不止一点。”

 

“不许提我黑历史！”

 

青行灯作势要挠她咯吱窝，她知道妖刀姬的皮肤很敏感，最怕人来挠她痒痒。果然妖刀姬慌了神，连忙滚下椅子要躲开。慌乱之中手一挥，打在了青行灯的胳膊上。她的力气变大了，打在青行灯的小臂上，留下一道红印。青行灯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妖刀姬一怔，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跑来青行灯身边，捧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没事，不疼。”青行灯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胳膊上的红印，对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妖刀姬的脸上写满了“抱歉”二字。她又是愧疚又是怜惜地看着那道自己失手打出的伤痕，轻柔地为青行灯按摩着。“有药膏吗？”她问。

 

“真的没事......”看着妖刀姬坚定的眼神，青行灯知道自己坳不过她，“有的，我去拿。”

 

药膏拿来后，妖刀姬一言不发地扭开盖子，挤出白色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青行灯的小臂上。当她在做这些事时，青行灯明显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过于沉重了。于是她决定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来把话题引开。

 

“哎，”她故意地叹着气，“看来明天穿不了无袖的礼服了。”

 

妖刀姬抬起头，“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青行灯“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不太会挑衣服的。”青行灯说这话时语气缓缓弱了几分。

 

“那你是想我帮你来挑一件？”

 

青行灯笑了，“正是。”

 

她们并不需要让青行灯一件一件地试。青行灯在客厅中央的电脑中输入自己的身体数据，把一件件礼服从虚拟的衣柜中调出来，试穿在模型身上。她们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小声讨论着每件礼服的优劣。有些配饰虽好看却不适合，有些布料虽华丽却不适合贴身穿在身上，有些版型虽称身却不利于上身后的走路行动。挑一件裙子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一直挑到深夜，到妖刀姬脑袋一晃靠在青行灯肩上睡着，她们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话题。而青行灯臂上的红痕也没有再提起过，当她们在讨论裙子的时候，痕迹不知不觉间消去了。

 

青行灯把妖刀姬搬到了床上，为她拉上被子。“晚安。”

 

“唔，晚安。”睡梦中的人儿迷迷糊糊地回应。